慈恩寺,密林之中。
藏于深山的小院落,远离红尘,格外静谧。
小丫头樱桃端着茶水进来,不敢抬头,放下就跑。
即便见过陛下许多回了,可她还是会被年轻帝王周身的气势吓到。尤其自家主子对陛下的态度十分不好,可谓是随时都在摸虎须。
贺炤端起茶水,喝了一口。
这是他上回亲自送来的雨前龙井,上好的茶。
在他对面坐着一位长发如墨的男子。
男子身材单薄,脸色苍白,像是身患重病,一阵风都能将他吹倒。
他长得极好,一张脸五官精致,薄唇清淡,凤目如画,不苟言笑,是一个标准的冰美人。
令人瞧第一眼心生喜爱,第二眼则顿生只可远观不可亵渎之感。
男子一开口,便十分不客气:“陛下又来这蓬蒿处做什么,难道偌大天下,还不够陛下忙的吗?”
贺炤心下叹气,例行关怀道:“我记挂你,来瞧瞧,可有什么短缺的,记得与方丈说。”
在男子面前,贺炤没有自称为“朕”,他知道那会惹怒对方。
“好歹不会死罢了。”
男子冷言冷语,只想催贺炤离去。
贺炤眼底闪过受伤。
每回过来,他都是这样的态度,久而久之,难免伤人心。
“别称我陛下好么,我在你面前,不是君王。”
贺炤忍着心中的痛楚,几乎是卑微到了极点。
男子淡漠地“哼”了一声:“草民岂敢。”
“哗啦——”
茶盏被贺炤猛地掀翻在地。
他的眼底发红:“我有什么错,你为何要恨我!”
贺炤抓住了男子的衣襟,声音发颤:“你应该去恨那些该恨的人,我是你的孩儿,我何其无辜?你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……”
男子别过头,如古井般平静,说了一句诛心之语:“你越长大,就和那个人越像。”
贺炤不可置信地看着男子,眼眶里竟开始蓄积泪水。
但即便是这种关头,贺炤还是记得为君之道,生生忍下了所有的情绪。
他低下头,片刻,再抬首,表情已恢复如常。
贺炤起身走向门口,背着身,对男子留下一句:“我这回来,本是想与你说,我有了心悦之人,想要对他好。但既然你没有兴趣听,我便不说了。”
说罢,贺炤推门出去。
小丫头樱桃躲在门后,差点被吓晕。
与安和估计的差不多,入夜时分,贺炤回到了宫中。
一回宫,贺炤就来到金瑞阁,见到了还在书桌后边挑灯看书的乔曦。
自从两人将所有谎言坦白后,乔曦就无须在贺炤面前继续装傻,便开始如饥似渴地读书。
他读的大多都是风土乡志与地图堪舆之类的实用书籍。
乔曦的打算是既然不知道还能不能穿回去,那么就要尽力了解如今生活的这个世界,免得以后两眼一抹黑。
因为在慈恩寺生过气,贺炤现在心情并不是很好。不过他还是尽力调整了情绪,来到乔曦身后。
贺炤伸长手臂撑在桌子上,虚虚将乔曦拢在身前。
“天色不早了,早些吹了灯睡吧。”贺炤声音低沉,诚心邀请。
乔曦闻到贺炤身上微弱的泥土气息,想到他今日去了慈恩寺,就忽然感到肩膀变得极为沉重。
“这就睡了。”乔曦合上书。
等乔曦起身,贺炤却从怀中拿出了一枚小小的锦囊。
他捻着锦囊的绳子,在乔曦眼前晃悠了两下。
“送给你的。”贺炤把锦囊交到乔曦的手上。
锦囊是红色的,没有绣花纹样,看不出有何特殊。乔曦不免问了一句:“为什么忽然送我个小荷包?”
贺炤解释:“里面是朕今日在慈恩寺为你求来的护身符,记得贴身带着,可以保你平安。”
乔曦捧着锦囊,心中泛起说不清的情绪。
最终他还是勉强笑笑:“多谢陛下。”
两人面对面站着,靠得很近,贺炤轻易便看出乔曦笑意不达眼底。
他用手背去蹭了蹭乔曦的脸,问:“你看起来不高兴,是发生什么事了吗?”
乔曦没想到自己隐藏情绪的技巧如此笨拙,一下子就被贺炤发现了不对劲。
乔曦摇了摇头:“没有,我只是看书看得有些累了。”
贺炤静静瞧了他一会儿。
乔曦被看得发慌,别过头说:“陛下,太晚了,该歇息了。”
见他实在不愿说,贺炤自不能勉强,只好揽过他的肩膀:“好,朕与你一同安置。”
然而乔曦却忽然抽身,低下头去,不敢看贺炤的眼睛。
他心虚地推辞:“陛下还请去前殿歇息吧……我、我染了风寒,怕过了病气给陛下。”
说着乔曦还咳嗽了两声,像是为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