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还张罗着制‘万人书’,言之凿凿道‘大魏天朝上国,应踏平倭寇弹丸之地,怎可求一时和平,反复退让’。”
乔徽笑了笑,“书生意气。”
语气磊落随意。
陈笺方亦笑,“你这几年都在大长公主身边,眼界见识自然不一样,举子们虽然书生意气,但拳拳之心都是一样。”
乔徽挑了挑眉,语气认真,“二郎,国事需慎,如今昭徳帝与大长公主争斗愈烈,素日更需谨言慎行,你是应天府此次春闱恩科的头号种子,勿要给别人抓把柄的口舌。”
这属于肺腑之言。
陈笺方郑重点头,“这是自然。”
乔徽眉梢一默,再道,“倭人的事……还没完……大长公主与内阁正在博弈,许多倾向都不明晰,若是叫我建议,你再等两年下场,等朝中的风明确吹往哪处后,前程会更明朗些。”
陈笺方笑了笑,未置一词。
乔徽如看透了陈笺方的想法,也笑,“恩科下场也有好处,大家都来不及下力气准备,考校的就是平日基本功,但需牢记一点春闱时答题,务必,慎之又慎,求稳不求新。”
陈笺方抬头看乔徽。
比他尚且小两岁的宝元,如今背对月光,棱角凛然,眼眸沉定,言语间竟藏有千里山河运筹帷幄之感。
给他带来的上位感,竟比应天府府丞更甚。
这种感觉,陈笺方知道,并不是乔徽刻意流露出的压制,而是素日印刻在骨子里的气质。
陈笺方微微抬颌,语声感叹,“不过两载,宝元如轻舟过重山,已将我等抛之远矣。”
乔徽伸手搭在陈笺方的肩头,就如旧日一样。
他是山长的长子,而他是山长的得意门生。
他们二人,有着天然的亲近关系。
在往前十载的岁月中,他们互相陪伴,见证成长,虽偶有思想相左,却一如既往,是对方最忠诚的伙伴。
“不过两载罢了。”
乔徽笑了笑,眸中星辰万千,“二郎,人生路遥遥,不到终点,谁知道谁会跑得更快?”
陈笺方反手搭在乔徽后背,“你且等着。”
乔徽哈哈大笑,“我才不做等在原地的兔子!”
谨言慎行(第二更)
二人到了蓖麻堂,瞿老夫人已经换了家常衣裳,不方便见外男,故而乔徽在堂外的避花间给瞿老夫人行了个礼,便疾步出了二门。
嗯,虽然他很想趁势去漪院看看显金,噢,还有那谁,自家小胖妹。
但如今形势还不明朗,仍需谋定而后动,友人之谊很好,必须在维持住的基础上,寻求向前的空间——当然,一切的大前提都是,显金不反感。
乔徽站在二门外,好似要透过层叠的黛瓦,看到东南方的漪院。
他懂兵法,围魏救赵、声东击西、以逸待劳、趁火打劫……他用这些方法,从一只小船在东海上一路向西吞并,最终站到了宽敞明亮的甲板上。
他可以使很多很多种计谋,让显金嫁给他。
陈家像一个筛子一样,到处都是漏眼儿。
无论是给瞿老夫人做局,还是算计显金的后爹三爷陈敷,最多三天,三天后,他就能拿到显金的庚帖。
无论是迫于礼法,还是基于脸面,他若真是伸手设计,显金就算再聪明也避无可避——她上了陈家的族谱,就算三爷陈敷给她立了女户,宗族大义,虽然狗屁,但仍是时人的立身之本。
但凡陈家要逼迫她,显金只能杀敌一千、自损八百地解套。
他有八百种办法,让自己属于显金。
但,他一种都不能用,不想用,不会用。
乔徽克制地收回注视的目光。
烦人百年,爱是秩序外的一瞬间。
于他而言。
烦人百年,爱是张狂外的唯一秩序。
如若显金允许,他选择手捧一颗血淋淋的心脏,坦诚地去赌一场必输的死局。
除此之外,他什么也没有了。
他即将拥有的地位、身份、前程,在显金看来,或许还没有一张刻丝宣纸,来得值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