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言闻言稍显安心,他见天色已晚,便出言挽留道:“城门已关,不如明日再进吧,我船中房间颇多,足够留你们就住。”
丽娆刚想拒绝,但不知薛珞的意愿,只好先去看她的脸色。
薛珞见她倚肩望来,不明所以,低头反而问道:“看我做什么?”
丽娆尴尬不已,只得掐住她指尖,笑道:“李公子问咱们呢,是在这里住一晚,还是回客栈去?”
薛珞想了想道:“江风凛冽,还是回客栈吧。”
李言知她出言便已决定,自是不敢再劝,便亲自送她们下了船,又一路送到城门边。
薛珞偕着丽娆正要到僻静处跃墙而入,突然想到了什么,转身对李言问道:“你那块石头还在我那里,你要去取么?”
李言正望着她的背影怅然若失,不期她突然回头跟自己说话,一时耳际绯红,语塞难言,好半晌才摆手道:“不忙,我隔几日再去取也是一样,放在你那里我很放心。”
丽娆轻笑两声,问道:“李公子知道我们住在哪里么?”
李言摇头道:“不知。”
丽娆道:“西街的悦来客栈,记住了。”她仰头看了看薛珞,眸子里闪着狡黠的光:“便不是为了石头,也可以来看我们呀。”
李言脸上惊喜不已,连忙应道:“好,我过几日一定来看你们。”
薛珞亦向他点头道别:“李言,今日多谢你了。”她向来不轻易道谢,李言听她这话更是受宠若惊,两只手简直不知该放在哪里,只好抱拳行礼道:“不必道谢,咱们……咱们来日方长,往后定还有互相照应之处。”
等到跃过城墙,踏过几簇屋脊,在街道上站定后,丽娆这才一把甩开薛珞的手,忿然道:“放开我。”
薛珞怕她摔倒,急行上前扶住她,却又被她甩开了。
“不用你帮忙,我自己能走。”丽娆脸色不悦,顾自向前走去,薛珞不明白她为何突然生气,只能慢慢跟在身后。
寒风拂面,柳发新枝,从城外引来的河水上,野鸭凫水而行,涟漪荡开能清楚的听到水面破裂的声音。东西连接的长街,街道亮如白昼,几处轻纱在精致的楼阁上飘摇,有古琴沉闷的铮鸣和着清丽的歌声传来。
行到旧巷,有酒铺尚还半掩着门,里面灯火辉煌,叫赌声热烈,溢出的炭火热气,让人仿佛置身于炎热的夏夜。门外有小厮抱手来回踱步,看到丽娆后,眼神随步而来,避都避不开,仿似不明白,大半夜怎么会有姑娘在这种街上乱跑。
丽娆心中虽有忐忑,却也不愿停步向身后的女人示弱。她急步向前走,不顾伤口的疼痛,只觉得疼痛都从腿上聚在鼻尖,轻轻一碰就酸涩得快把她逼出眼泪来了。
当眼泪真的流下来的时候,她倒疑惑了,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生气了,她有什么资格生气?别人星夜奔波几十里救她,不顾生死的护着她,现在身受寒疾亦步亦趋容忍着她的坏脾气,她凭什么要冷待她,欺负她?
想到这里,她停了下来,举着衣袖按下腮边的泪水。脚步在她身后缓缓停下,丽娆只能从呼吸声感受她的远近。
过了良久,她倏然转过身,一把抱住那人,温热的脸庞偎在她的长发上像浸了层霜:“至柔,我不是故意要生气,我只是害怕。”
那人无言地抬手抚上她的背。
丽娆眼泪流得更凶了,以往的她就算流泪也要拿言语做护身的武器,因为她知道,没人会在意她的哭泣、她的痛苦,只会斥责她的不可理喻,无视她的任何需求。可现在,那人愿意倾听她的怨言,包容她的任性,撇下自尊任她呼喝,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
“至柔,我害怕你有一天变了心,我该怎么办呢?”她的泪水濡湿着她的衣襟,双臂抱得欲加紧密:“你在这里对我好,那回去呢?你还会对我这么好么?”
“有那么多人捧着你,爱慕你,不顾生死的帮助你,信任你。”丽娆抬起脸来,一双眼努力直视着她,可看到那张清澹雅致的脸忍不住就想惭秽地低下头去:“我算什么呢?”她结结巴巴嗫嚅道:“我长得俗气,脾气又怪异,还自带一身的麻烦。”
“我总自命清高的觉得谁都配不上我。”她捂住脸,简直要羞赧入地了:“其实我知道,像我这样的人,根本没有人会喜欢。”
“你是揽月峰上的月亮,我只是百花谷的杂草,月亮岂是为杂草而升的?月亮谁都可以仰望,所以我才……”她喃喃道:“所以我才这么痛苦。”这么患得患失。
说完这些话,她不敢抬起头来,只把眼睛钉在自己粉色的绣鞋上,现在鞋面已经不鲜艳了,上面风尘仆仆染满污迹。她知道粉色是属于娇俏少女的颜色,她就是这么可耻矫作的妆饰着自己,用鲜花和钗镮点缀她可悲黯淡的人生。
“阿娆。”淡淡的叹息溢出唇迹。
丽娆惊讶地抬起头来,只见薛珞望着她温柔一笑,接着俯身倾覆过来,阴影下是她微阖的眼,鼻间有冷香缭绕,温热的触感,正在唇间细细游移。她顿时睁大了眼睛不敢有所